文学殿堂的追梦人
杨朝卿
陈承华是我的学生。上世纪80年代初,我在孔庄高中教语文,他在我教的两个班里百十名学生中貌不惊人,瘦瘦的身材,中等个头,衣着随意,从不讲究,有点不修边幅,说实话,开始他确实没有引起我的注意。理科学生大都偏向理科,“学好数理化,走遍天下都不怕”是当时理科学生的信条,对语文大多都不重视,尤其是上作文课,只是搪塞和应付。然而令我惊奇的是,在这两班理科生里,独有一人作文令人刮目,他就是陈承华。
陈承华2012年在云南采风留影
陈承华的作文思路开阔,文笔流畅,而且立意别出心裁,每一篇作文都给人以新意和启发,每每批改时一下子抓住了我的眼球,仿佛哥伦布发现新大陆,给我带来一阵惊喜。于是我暗中认定:陈承华是棵写作的好苗子!从此我就对他格外钟爱和培养,受我的言传身教,对文学写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,毕业后回到家乡,一边劳动,一边写作,不久就有文章见于报端。他的名字不胫而走,很快成了本乡本土的“小名人”。大概就缘于这一层,1990年被孔庄乡政府招去搞新闻报道工作。1995年又被调入县委宣传部。那时我已调进县完中任教,加之因文学的缘故,我俩不断见面,经常接触,他写的稿子常常拿给我看,有时为了一篇作品交谈至深夜。近距离的接触,使我对陈承华有了更深入地了解。都说陈承华豪爽、善饮果然不假。一次,我邀请几位文友家中小聚,几杯白酒下肚,本不善言谈的陈承华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,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一段段、一件件练习文学创作的往事。这其中既有苦辣,也有酸甜,说到痛苦处几次哽咽,说到高兴处,开怀大笑,端起酒杯一饮而尽。我深情地注视我的这位学生,激动的热泪早已溢满眼窝儿,一位渴望走进文学殿堂的追梦人的形象跃然眼前!陈承华的“作家梦”是曲折坎坷的,他艰难跋涉,一波三折。年少的陈承华就怀揣“作家梦”,随着年龄的增长,当作家的念头不仅没有打消,反而逐渐发芽生根,根植在内心深处。他自小就爱好读书和写作。十年浩劫影响了他。文革期间,他在农村读的小学和初中。那时的学生受社会的影响普遍厌学,在校时不读书、不学习,满世界乱跑,发了疯似的。他心里很困惑,当学生不学习来学校干啥啊?他看着同学们的疯劲不为所动,自己坐在空荡荡的大教室里埋头苦读,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笨,要笨鸟先飞,发奋读书学习。为此还被学校说成“光埋头读书,不抬头看路”,受到白眼和讥讽。好在有一位开明的班主任朱践言全力呵护,才使他得以解脱。
陈承华全家福
生不逢时啊!陈承华刻苦好学,从小学、中学,一直到高中,学习成绩都是一流的,数理化总成绩都在全校前三名,文学功底和写作水平更令同学们望尘莫及!其作文多次被老师在班里作为范文朗读。就是这样一名品学兼优的学生,在那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高考中因3分之差名落孙山。“完了,彻底完了!连大学都考不上,还怎么当作家?”当他听到自己没有被大学录取的消息时,陈承华一颗火热的心凉了,整个人顿时萎靡下来,躺在床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,整天以泪洗面。要好的同学赶来了,坐在他的床边劝道:“承华,你别灰心、别丧气,咱学校没有一个人考上大学的,如果考上一个也就该是你啊!”见他躺在床上不吃不喝,父母也慌了神,父亲蹲在院子里一支接一支地吸烟,母亲在一边抹着眼泪,她的心痛苦到了极点。母亲说:“这孩子心劲大,我多次给他算卦,算命先生都说他命好,有大富大贵之相,想办法叫孩子再复习一年吧!”当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的80年代,刚刚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,他兄弟姐妹多,责任田也多,大哥在学校教书,三弟、四弟都在上学,耕种20多亩责任田的重担都压在父母肩上,父母实在太难了!陈承华想到这里,猛地折身从床上跃起,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说:“爹,娘,我不复读了,我在家干农活,我不当作家了,要当农业科学家!”就这样,因为高考名落孙山,陈承华的作家梦折戟了。他说:“农村是一个广阔天地,在这里也是大有作为的。”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,本来就不善言辞的他更加沉默了,拼命地把未完成作家梦的恨劲、恼劲、不甘心劲一股脑地发泄在这块贫瘠的黄土地上。为了征服这块贫瘠的黄土地,他首先报名参加中央农业广播电视学校农学专业中专班学习,并获得农技师资格,决心把热血和汗水洒在这片热土上。
陈承华与原夏邑县宣传部副部长、新华书店经理张汉秋合影
确切地说,陈承华的“作家梦”历经磨难,是在黄连苦水里泡出来的,也是一滴滴心血和汗水浇灌出来的。1981年夏,陈承华高中毕业。这是一个开天辟地的传奇年代,改革开放的春风迅猛吹遍大江南北,长城内外,也吹醒了夏邑县这片沉睡的热土,古老的大地上沸腾起来。刚刚踏入社会的陈承华犹如刘姥姥初进大观园,一切感觉是那么新奇,干起活来有一股使不完的劲儿,新的时代、新的气象、新的生活又不由得触动了他那个深埋心底的“作家梦”。在火热的生活中,他又将久违的书籍捧在手中如饥似渴地读起来。由于白天农活忙,他就利用晚上和一切可以利用的空闲时间读书。因为读书,还发生了许多笑话和趣事,回忆起来令人忍俊不禁。每天做饭时,他最上心的就是帮母亲烧锅,边拉着风箱烧火,边津津有味地读书,这是他读书的最佳时间。就是在帮母亲烧锅做饭的点点滴滴时间里,他陆续读完了《三国演义》《水浒传》《红楼梦》等名著。一次母亲蒸馍他烧锅,看到动情处精神倍增,风箱拉得更起劲,火也越烧越旺。当一股焦糊味儿溢满院子的时候,母亲慌慌张张赶来,他才知道祸烧干了,挨了母亲的一顿数落:“天天看书。不上学了还抱着书看,看书是能管吃还是能管喝!”望着锅里烧糊了的馍,母亲心疼得直流泪。就这样,陈承华嗜书如命,在浩瀚的书海里遨游,达到了如痴如醉的程度。有一次他拉着架子车行走在乡村土路上,由于走着路看书,连人带车栽倒在路边的沟里,引起路人一阵哄堂大笑,都说他看书看傻了!可他从无悔改之意,仍一意孤行,一头撞在书上不拐弯,受了多少白眼,受到多少讥讽,他从不在乎,仍我行我素,走自己的路,让别人说去吧!陈承华就是这样一个人,从不服输。认准一条道走到黑,八头黄牛也拉不回!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,夏邑大地处处龙腾虎跃、热火朝天,各种富民产业如雨后春笋般崛起。他的二姐家及舅父都在邻近的火店乡,该乡生产的水泥缸远销豫鲁苏皖各地,一家家由此走上致富路。这时,父亲对陈承华说:“你二姐家打水泥缸缺人手,你去她家帮忙吧。”他二话没说,默默地把书装满一个蓝色布袋,背着去二姐家帮忙卖缸。当时卖缸都是用架子车拉,最多装6个,姐夫怕他拉不动,就让他每次拉5个,随着长蛇阵的队伍出发了。而他每次出去卖缸都不忘带一本书,“与书相伴”成了他不变的定规。陈承华作为农家出身的孩子,不怕吃苦,经得起困难和挫折,为了心中的梦想,山压不垮、风吹不折。为了生存,他为窑厂拉过方土和砖坯,出过苦力,不知道身上脱掉了几层皮,他从来不叫一声苦、喊一声累,只要有书读,再多的苦和累都如浮云。1985年春,他大哥和本村的10多个青壮劳力经别人介绍去江苏萧县毛庄镇承包窑厂,为了多挣钱,父母咬牙叫陈承华跟随大哥去窑厂干活。俗话说,脱坯打墙,活见阎王。在窑厂里干活比脱坯打墙的活更苦更累,一天下来,身子骨就像散了架。夜深人静,万籁俱寂,劳累一天的工友们早早进入梦乡,整个房间里顿时鼾声如雷,而陈承华坐在房间一个旮旯里用稻草铺成的“床”上,一盏如豆的煤油灯伴他熬到深夜。大哥看到他熬得满是红血丝的双眼,心疼地教训他一顿:“恁累的活,不好好休息睡觉,还天天看书,你不要命了!”每逢阴天下雨,窑厂停工,是他最得意的日子,工友三五成群去毛庄镇,有的洗澡、有的理发、有的闲逛看风景,但再好的风景对陈承华来说都黯然失色,没有吸引力。他依然如故地溜新华书店看书、买书。他看着琳琅满目的文学书籍,像要饭花子突然捡了个元宝,两眼放光,满眼贪婪,一下子就购买了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《红与黑》《人生》等6本书,一个月的工资将近花了一半。因为买书又被大哥很训了一顿。工友都戏称他是“书迷子”。这个“书迷子”的雅号从萧县传到老家,尽人皆知。书山有路勤为径,学海无涯苦作舟。在艰难困苦中他与书相伴,从书中吸取精华和营养,陈承华感觉人生是那样的充实……
陈承华在山东曹州留影
挚爱泥土的种子才能生根发芽,扎根沃土的幼苗才能枝繁叶茂。陈承华是一颗艰难跋涉、执着追求“作家梦”的种子,扎根书海和生活这片沃土,在心血和汗水的浇灌下茁壮成长。为了更好地提高写作水平,陈承华除大量饱读经典名著外,还遍访文友,苦寻良师。首先遇到文友陈承杰,给他的创作之路点燃一盏灯。陈承杰和他是同村,热爱读书和写作,同怀“作家梦”使他俩“臭味相投”,谈读书,谈写作,谈人生……从此二人形影不离。晚上一有时间就聚在一起,把各自创作的小说、散文、报告文学等第一时间呈给对方,虚心讨教,共商修改意见。他们所在的孔庄乡三陈楼村有一座轮窑厂,他俩鬼使神差地又在一个窑厂干活,陈承华拉砖坯,陈承杰码窑,天天宅在一块儿,有谈不完的话题。为了更进一步提高写作水平,开阔眼界,他俩都有寻访良师和文友的念头。当他们听说本乡辛集村有个陈胜利,身残志坚,顽强地和疾病作斗争在家坚持写作的事后,便决定去辛集采访他。新集村位于孔庄乡西南部,离他们的村庄12华里。一个深秋季节,陈承华和陈承杰骑着自行车顶着秋风向新集村赶去……就这样,他俩以顽强拼搏的精神和不向命运低头的韧劲,一块儿学习、一块儿采访、一块儿交流、一块儿创作。山重水复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他们采写的新闻稿件及报告文学、小说等不断在《商丘日报》《河南法制报》、夏邑广播站等媒体发表和播出,这更加激起了陈承华创作的积极性。1985年春,一封来自县文联的信函,宛如惊鸿在贫穷闭塞的三陈楼引起一个不大不小的波澜,令陈承华终生难忘。这天,陈承华正坐在家里埋头苦读一部刚借来的长篇小说《三侠五义》,这时就听到许多人在院外惊喜地高喊道:“复立(陈承华的小名),复立在家吗?县委给你来信啦!”他揉揉发酸的眼睛来到院外,只见乡邮递员马宝军手中拿着一个牛皮纸大信封,见他出来问:“你就是陈承华?这是你的信,县委来的!”说着,恭敬地把信递到他的手上。他手捧县文联寄来的信函,如获至宝,紧紧将其抱在胸前,迫不及待地跑进屋里,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,一行行遒劲的钢笔字跳入眼帘:您的来稿已阅,主题鲜明,文笔流畅,故事性强,拟在我刊备用。希望以后多出佳作,多出精品。为了更进一步提高您的写作水平,繁荣我县的文学创作,经研究决定于1985年3月25日—29日,在县委招待所举办文艺骨干培训班及作品研讨会,希望您们按时参加。参加全县文学创作培训班,这是陈承华梦寐以求的大事、要事,他做梦都想创造条件去参加文学创作培训班,充实自己,提高自己,他高兴得一蹦三尺高,抱着信函一溜风似的跑到村西头陈承杰家。陈承杰看到信后,同样激动得两眼放光,停了片刻,他们两个开怀大笑起来……来到县委招待所报到,几天的学习培训,他又接触了一批文学艺术家和老师。我就是在这次会议上与陈承华毕业之后第一次相会,倍感亲切。他还像在学校那样虚心好学,不耻下问。向我讨教创作“经验”。此外,在这次培训班上,他还有幸认识了陈进、张西礼、王书生、谢光玺等夏邑县文艺界知名人士。通过这次会议,他感到思路开阔了,创作劲头更足了。一年后,他从孔庄乡政府(之前已被该乡聘为通讯报道员),调入县委宣传部继续从事新闻报道工作,其作品在《人民日报》《农民日报》《河南日报》《河南计划生育报》《商丘日报》等陆续发表,每年发表新闻及文学作品280余篇,特别是报告文学、散文创作独具一帜。
踏平坎坷成坦途,心血汗水化彩虹。陈承华40年如一日,痴心不改,为步入神圣的文学殿堂执着追梦,一个脚窝一支歌,他创作的小说《阴历阳历》《计生主任》《特殊保费》等在《商丘日报》《保险世界》《河南省计划生育报》等20多家媒体刊登。创作的散文、报告文学《母亲的巧手》《在阻击新冠疫情的战场上》《铁骨帐房》《烟叶王宿君礼》等刊发在《法制日报》《人民日报·海外版》《河南日报》《河南日报·农村版》《时代报告》等报刊。到目前为止,已发表小说、散文、报告文学、唱词、诗歌等各类文学作品320余篇,其中有80余篇作品分别在国家、省、市、县获奖。其中报告文学《铁骨账房》《烟叶王宿君礼》等荣获“中华大地之光征文”二等奖。陈承华的名字响了,头衔也多了,他先后成为商丘市作家协会会员、河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、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、商丘市纪实文学学会副秘书长。“流水下滩非有意,白云出岫本无心”。如今的陈承华真地走进了文学殿堂!这与《增广贤文》中这句格言的引申义多么相符啊!
陈承华简历
陈承华 1964年7月生, 夏邑县孔庄乡三陈楼村人。大学文化,中共党员。曾在孔庄乡政府工作,1995年10月调入县委宣传部,历任新闻科副科长、文明办副主任、未成年教育办公室主任、宣传科科长。系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、河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、商丘市作家协会会员、商丘市纪实文学学会副秘书长。自1984年开始文学创作,先后在《人民日报·海外版》《河南日报》《河南日报农村版》《法制日报》《农民日报》《商丘日报》发表小说、散文、报告文学、纪实文学、唱词等文学作品320余篇计90余万字。多次被河南日报、商丘市委宣传部评为先进工作者、十佳通讯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