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厚重夏邑》系列之三十五“宦海沉浮卿贰臣”发表时间:2023-09-15 08:45 打开史册,在过去与现在无缝的衔接中,寻觅古代夏邑籍的京官大员时,清朝时期的彭树葵,是位绕不过去的人物,他位列清廷“卿贰”之臣,曾官至都察院左副都御使,担任过总督仓场户部侍郎,署理并任职过湖北巡抚、还曾担任礼部左侍郎等京中要职。 彭树葵凭借着书生意气投身政治,在倾轧激荡的官场上几经沉浮,他以国事为重,以不争为尚,深得当朝的赏识。虽然经历了大起大落,甚至曾引起杀身之祸,但仍能化险为夷,堪称清代官场上的奇迹。 当历史的烟云穿透了时光的深遽,置身于其间,重温这段历史时,仿佛还能够嗅到宦海中那丝丝风雨。 彭树葵字觐之,号水南,年少时期的他勤奋好学,聪慧异人,读书一目十行,过目不忘,下笔如流,出口成章。在父亲彭嘉问的教诲下,彭树葵在兄弟四人中更显得出类拔萃。 十六岁那年,彭树葵补邑学生,成为具有县学生员资格的“秀才”,雍正十年(1732)中壬子科举人,又在乾隆元年(1736)荣登丙辰科进士,来到了翰林院任庶吉士。在这里入职,大都是通过选拔有潜质者的进士,他们之间有负责起草诏书的,有为皇帝讲解经籍的,因此庶吉士一般是翰林院内的短期职位。出色的表现使彭树葵次年便进入散馆,授为编修,充任《八旗志》的纂修官。后来被选为侍读,充日讲起居注官,又擢升侍读学士,旋迁通政使司的右通政,又历太仆寺卿、宗人府府丞等职,彭树葵自步入仕途以来,可谓是顺风顺水,一路飙升。 乾隆八年(1743)彭树葵迁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,在御史这个岗位上他刚直无私、不畏权贵,而且直言敢谏,深受乾隆的欣赏。次年便调往户部,擢升总督仓场侍郎,正式步入了卿贰大员的序列,负责管理着全国各地的粮仓,以及粮食的储备和分配,并负责处理与粮食有关运输和仓储设施建设维护等日常事务。 一次,彭树葵在巡视漕运时,发现北运河塌涨不定,按照以往惯例是用漕运兵丁及漕运经费赋银,加上专门疏浚沟渠打捞沉船的夫役进行开浚,并采取筑草坝以蓄河流。他看到了弊端,草坝遇上山水涨发,一放就被冲掉,更增加了阻塞。他认为水涨应采取疏浚方法,而不是筑坝蓄堵,于是奏请停止草坝。并请求增加漕运经费及疏浚夫役的工食,以此加速漕运河道的疏浚工作。同时他还建议免除大通桥车户运米所交的津贴京仓内的散役之费。规定仓场下属单位坐粮厅的茶果银两的数额,防止浮冒,停止了仓库房屋铺设松板的征用,以缓解人力和财力。特别是对遇到京师米贵,他采取增加平粜,或者先期发放甲米的措施,以及时救济民乏,确保了人民的生活水平不受影响,如此众多的建议,得到清朝政府的首肯而施行,民众们受益良多。 已在户部仓场任职侍郎四年的彭树葵,于乾隆十二年(1747)先是被安排临时署理湖北巡抚,接着便正式委任。虽然巡抚和侍郎同为二品大员,但巡抚作为封疆大吏,上马管军,下马治民。实际权力远比侍郎要大得多,肩负着一省的军事、民事和财政等重要事务的指挥和领导。彭树葵到任不久,在考察发现湖北荆襄一带垸田发展过滥,防汛堤防修筑亟待加强。于是他连夜起草上疏,“荆襄一带,江湖袤延千余里,一遇异涨,必借余地容纳。今汉水由大泽口分派入荆,夏秋汛涨。又上承荆门、当阳之水,汇入长湖,下达潜监,弥漫无际。三襄之水,浊而多沙。有力者截流成淤,继且筑堤成垸。人与水争地为利,水必与人争地为害。请饬各州县于冬春之际,亲勘现垸若干,著为定数。此外,禁其复筑,庶几水患可息。”彭树葵认为垸田的普及固然有利于土地利用和农业生产,但其过分发展也将导致生态系统的破坏,与水争地的后患便是水灾防御功能的衰退。并下令湖北各州县,核查所属境内垸田的存有数量,不得有所增添。确保了堤坝的防御水患的能力。 特别是《抚湖北疏》中他所提出的“人与水争地为利,水必与人争地为害”的论断,更是充满历史的辩证法,深得当朝的赞同。除此之外,这一年山东欠收而闹饥荒,又加上匪盗窜入,民不聊生,纷纷众离开家乡流亡外地,彭树葵奉命在通州截留难民,设法进行招徕灾民,确保数千民众度过难关,纷纷感恩戴德的说,“大人活我,大人活我啊!“接着又赶上大兵征伐金川,调用湖北兵丁四千余人,他积极借用帑银,筹集粮糗,为士兵制行装,备冬衣,军士无不欢呼乐道。 就在彭树葵在湖北干得风生水起的时候,一件不拘小节的生活琐事,差点让他丢了脑袋。 事情且从乾隆十三年(1748)二月说起,乾隆心中的“白月光”富察氏孝贤皇后,在随乾隆东巡泰山,恰逢山顶小雪,春寒料峭,旅途劳累加上本就虚弱的富察氏,外感风寒,在前往济南的途中溘然长逝。突然的变故令乾隆伤心欲绝,接下来皇后丧礼隆重而周全,极尽哀仪。但是在繁复又漫长的丧仪过程中,按照当朝旧制,帝后之丧,满朝上下,所有官员在一百天内不能剃发,以表示自己专心悲痛,顾不上收拾仪表。但在君臣之间的心理认知和行为表现上出现了不合拍,并且有不少大臣在二十七天后易缟素为常服时,违禁制偷偷剃发。 皇后的亡故本就给乾隆所带来心理创伤和情绪激动,于是违禁制的大臣纷纷被问罪的问罪、赐死的赐死,处理的严厉而异常。 说来也巧,彭树葵也是在满二十七天换服时,顺便剃了个发,当看到诸多被问罪的大臣,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,于是积极主动向皇帝“自劾”陈述罪过,但在乾隆看来,彭树葵身为朝廷命官,一省巡抚的二品大员,权高位尊,本应知君臣大义,但其置于本朝“遇有国恤,百日以内,均不剃头,倘违例私犯,祖制立即处斩”的规制而不顾,私自剃发,必须严惩。 乾隆在皇后离世后,情绪异常,也一定程度上对“违制“做出极端的处理决定,但针对彭树葵剃发这件事情上,乾隆还是网开一面,只令同其他违制官员一道革职留任,以示惩戒。 只因剃了个头发,险些丢了小命。可见人们常说“伴君如伴虎”并非虚言,在朝中稍有不慎,便会遭到革职拿问,乃至招来杀身之祸。而乾隆自失去宠爱的“白月光”后,他终极一生再未踏足济南这座让他伤痛的城市,即便是出巡路过,也都绕道而行。他曾在诗中写道,“济南四度不入城,恐防一入百悲生”,这正是乾隆对当年皇后的离世之地,而痛不忍视的真情流露。 归隐栗邑地,魂落双楼村 彭树葵虽不是夏邑籍在外为官任职最高的官员,但在夏邑籍的官员中也算得上响当当的人物了。在他因剃头一事,被革职留任的第二年,乾隆还是认为他在仓场掌管粮食上的工作能力,于是召他回京,让他接续担任仓场侍郎一职。 在以后的任职几年里,彭树葵的满腹才华发挥到了极至,他昼接属吏,夜治文书,每件事情必亲力亲为,悉心办理仓场事务,为人忠直耿介,为官清正严明。朝廷为嘉奖他的功绩,诰授为光禄大夫。虽说是个虚职头衔,但也是享受着一品的待遇了。 乾隆二十二年(1757),彭树葵调礼部任左侍郎。说来也只是个从右到左换换岗位的普通升迁,但很快就遭到朝中大臣们的忌恨。就在这时,有人上奏,弹劾彭树葵当初在任职湖北巡抚时,在一件事上有失察之罪,负有领导层面的责任。虽是时隔多年旧账,但仍引发了乾隆的猜忌和看法,一向生性多疑的乾隆,如对某人产生看法,决不会轻意放过,于是罢免了彭树葵的官职,让他回家养老去吧。 这次彭树葵真的是被免职了,这一免,终生再也没得到起用。在他去任返乡时,行李萧然,无所长物,不由得让人叹息。临离京前,有一地方百姓带着一只鸡、提着一斗酒来为他送行,偷偷地放在彭树葵的门口,然后悄悄离开,有人问道,你怎么不告诉彭树葵一声?来人回答说,“如果告诉他,他就不会接受了。”从这件小事也可见百姓对彭树葵的爱戴。他虽曾为封疆大吏,官至卿贰大员,却生活节简,还常常将省下来的廉俸,用来充裕公益。他曾在《遇雨》诗中写道,“尽洗风尘双眼豁,生憎琴鹤一肩多。”这正是他为官一生的真实写照。 如此一代名臣,其魂归何处,墓在何方呢? 笔者几经查找,终于在民国九年《夏邑县志》中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,据陵墓篇载,“彭树葵墓,县西北四十里双楼庄。”而文中的双楼庄又在何处呢? 一连串的问号,终究被车站镇王武庙村现任支部书记杜常路一语道破。他们现在的方楼自然村,就是古时候的“双楼庄”,今隶属王武庙村。据村里上了年岁的老人讲,村口原有一片清朝时期的大墓地,据说是彭家祖坟。相传夏邑名门望族的彭家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,在此埋葬他们七世祖的一支后人。该墓地占地规模较大,有好几座坟墓依此排列,墓前有神道,石人、石马、石羊、石狮等分列左右,气势相当壮观。还有墓碑、石供桌等祭祀用的石器。墓前还有一座牌坊和两座高大的碑记楼子。整个墓地绿草茵茵,古树蔽日,松柏参天,当时这里有一孙姓人家在此看守坟地,时间一长便在此定居,后来陆续有其他姓氏迁入,渐成村庄,俗称此地为“双碑记楼”,后以此取村庄名为“双楼”村。由于“双”在豫东民间土语中发音为“方”,所以就以讹传讹,俗称为方楼村了。 到了后来,双楼村里墓地上的石器建筑、松柏树木一部分毁于战火,又经历了“破四旧”那个动荡的年代,一次次疯狂的举动,将彭家老林折腾的体无完肤。墓碑拉倒,石器被砸,坟冢也夷为平地。 但这里就是彭树葵的长眠之地吗?缺少物证的这一疑问又萦绕在笔者心头。不久这个疑问,又被从小就在方楼村长大的杜常路书记所解开,同时他还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,当地一村民在翻盖房屋时,有一块方形石碑被扒拉出来,上面有很多文字,可能是彭家林的一块墓碑。在杜书记口中声称的方形石碑,极有可能就是墓志铭了,当见到这块方碑时,笔者激动地拂去尘土,仔细辨识,该碑果真是彭树葵的墓志铭。上面的文字有“皇清诰授光䘵大夫、总督仓场户部右侍郎、加一级调任礼部左侍郎、今恩赏三品衔、水南彭公暨配一品夫人张夫人合茔墓志铭”以及“清朝兵部尚书兼管国子监事务蔡新撰文”等字样,这和县志记载的文字十分吻合。 这块墓志铭虽经过多年风雨侵蚀和叉车移动时的损坏,但仍不失原貌。为了更准确识别碑体上的文字,笔者请来了商丘著名历史文献专家贾光教授,通过贾老师精心揭取拓片,文字清晰呈现,详细记载了彭树葵一生,其文后还有铭曰,“嵩高之灵,有伟维公。厥初献纳,以正以忠。既宜茂猷,小大毕举。靡疾不除,若手斯抚。公退而归,有闻在人。入朝于京,皤皤老臣。天子优公,曰惟旧德。公老于家,乡邦是则。公亡若存,嗣也代兴。有勒于幽,千岁其征。” 除此之外,墓志铭中还提到翰林院四库全书纂修官、内阁学士,清朝著名大书法家翁方纲篆盖,以及工部尚书、文渊阁大学士、加太子太保嵇璜书丹。撰文、篆盖和书丹的这三人,都是清代响当当的人物,能够同时为彭树葵墓志铭抄刀立传,足以见其的影响力和重视性。 方楼村彭树葵墓志铭的发现,为佐证彭树葵墓葬所在地提供了有力证据,更为后人研究彭树葵生平提供了文史参考,同时还记载了彭树葵生于康熙四十八年(1709)九月二十七日,享年六十有七。其夫人张氏,也是孝慈勤俭,克相夫子,以廉洁相敦勉,后来因为夫贵,被诰封一品夫人,张氏生于康熙四十九年(1710)正月初六日,年六十有二而终。两年后入葬于城北双楼村彭氏先茔之次。乾隆四十一年(1776)十一月十六日彭树葵去世,其子彭冠选奉灵柩与母亲合葬。从文中提到的“葬于城北双楼村先茔之次”,即点明了墓地所在地,也为“方楼”乃“双楼”的直接证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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厚重夏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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